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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索香only |咒回 夏五on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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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香】知己知彼 (2)

现代架空,男模藻x时装设计师厨

前文:1


最近这边疫情有点严重,但公司完全没有停工的意思,反而因为同事离职工作量更大了。整个人一丧就有点写不动文,但还是不想应付着写个半成品,所以就更得有点慢了,不好意思。非常感谢所有看文/评论/给心给蓝手的朋友w


另外特别感谢 Ballball 对本文里时尚圈相关专业知识的指导


 

【Side 2 - Ghost Muse/影子缪斯】

 

 

乌索普压压帽檐挡下当头浇下的阳光,自己真是在穷乡僻壤待太久了,都快忘了罗马是个怎样繁华的城市。

 

罗罗诺亚·索隆。

乌索普攥紧手机,来到RomaStyle的第一场采访居然就有如此分量。他一个月前才因为女朋友工作调动搬到罗马,然后跳槽到这里,原本以为要有一段悲催的搬砖经历,结果采访红出宇宙的罗罗诺亚·索隆这种差事就这么落到了自己头上。

 

罗罗诺亚·索隆在五年前为Barba Bianca主线开秀而一举成名。人们总是追求自身没有的东西,无数观众为他独特的深邃五官和狂野又健康的气质神魂颠倒,那一年整个意大利都在为索隆疯狂。

那场被业内人士成为“文艺复兴”的秀,不仅成功把BarbaBianca这个日渐式微的贵族品牌从评论家的口诛笔伐中解救出来,也让索隆在罗马站稳了脚跟,他在那不久后移居罗马,立马就成为这个老牌时尚之都里无数时装设计师的宠儿,在各大秀场上屡屡现身,代言的广告也悄无声息地遍布了意大利大街小巷。

 

这股狂热的风潮直到如今仍然没有平息的迹象。但与鹊起的声名大相径庭的是索隆近乎于“神秘”的作风,他不爱接受采访,也没有任何社交网络账号。

如此一来,Barba Bianca在每季时装周前惯例发布的通稿,就成了外界与索隆连接的唯一通路。

今年这条通路将会从自己笔下诞生——想到这里乌索普再次加快了脚步。

 

Frammento血红色的招牌在Giovanni Lanza大街清一色古旧昏黄的砖石里显得有点突兀。这家咖啡厅的历史能追溯到上个世纪二十年代,但真正出名还是归功于现任店主不遗余力的宣传,Frammento这几年里屠遍了罗马各类打卡榜——看到曾经孤高得不可一世的BarbaBianca如今也要放低身段向大众品味妥协到这种网红店拍摄,乌索普简直心生唏嘘。

 

拍摄还没有结束,乌索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翻阅起已经看了无数遍的问题本,里面没有几个在他看来有趣的问题,但毕竟采访对象是索隆,即使是问诸如“昨天晚上吃了什么”这种毫无营养的问题,点击量还是会创下本年新高。

 

他感觉肩上挨了一下,乌索普抬头,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一脸趾高气扬地问他是不是RomaStyle的人,胸前挂着BarbaBianca的工牌。

 

乌索普也从口袋里摸出工牌,但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被络腮胡男人推搡着走进一旁的隔间。那地方看上去像是咖啡厅员工的休息室,此时被改造成了临时的化妆间。

咖啡桌上堆满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墙角立着挂满衣服的蝴蝶式衣架。络腮胡男人从那些瓶瓶罐罐中抽出一本深蓝色的小册子递给乌索普,告诉他上面写着BarbaBianca公关部准备好的问题,让他按照里面的顺序提问,最好能在二十分钟之内结束采访,索隆刚从飞机上下来,人已经很累了。

 

乌索普顿时懵圈,他完全不知道Barba Bianca还安排了这么一手。正当他想打个电话和主编确认一下后续行动的时候,络腮胡子男又不由分说甚至有点暴力地把他拽到了拍摄现场。

 

拍摄已经结束了,打光板鼓风机三角架一类的道具都已经被清理出现场,剩下的只有角落里壁炉旁的那张沙发以及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男人。

 

长鼻子记者屏住了呼吸,眼前的绿发男人看上去比杂志上的写真还要英俊十倍,即使只是怠惰地靠在沙发上放空,都有冷酷又高傲的性感扑面而来。只是如络腮胡男人所说,他看上去确实有点累,一层厚厚的修容粉都掩盖不住满脸的深深倦意,乌索普甚至怀疑如果自己晚来几分钟,这人会不会直接在沙发上睡着。

 

他用最短的时间想出了绥靖方案,决定大致上遵循BB提供的手册提问,但会在其中掺杂进自己的问题。毕竟乌索普对这场采访也寄托着野心,这关乎他在RomaStyle的地位,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是因为BarbaBianca无聊的公关举措泡汤可就太悲哀了。

 

他迅速问完几个被列在手册上的问题,期间一直密切地观察着绿发男人——索隆似乎真的已经在陷入梦乡的边缘徘徊,即使答案依旧维持着条理,逻辑却有点经不起推敲。乌索普觉得是时候加入自己的“私货”了,

 

“这条路上对你最重要的人是谁?”他问。

绿发男人出人意料地没有马上回答。他依然散漫地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某个地方,几秒种后像是若有所思地说了一个乌索普没听过的名字。

“山治。”

 

这让乌索普十分惊讶了——按理说这个问题他只是用来试水的,他压根没指望索隆会给出除了“爱德华·纽盖特”之外的答案。而此刻自己似乎不知不觉中挖出了猛料。

他停下记录的手,试探性地问,“谁是山治?”

 

索隆原本涣散的目光突然聚焦起来,他坐直身体,举起眼前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停顿了片刻,“不好意思,刚才有点走神,你的问题是什么?”

“谁是山治?”

“……之前的那一个。”

“噢,这条路上对你最重要的人是谁?”

“爱德华·纽盖特。”

这次索隆给出了标准答案,但乌索普的大脑已经完完全全被那个对方不经意说出的名字占据了,可如今对方的态度又摆明了拒绝他继续追问——乌索普发现自己可能就这样和罗罗诺亚·索隆最大的秘密失之交臂了。

长鼻子记者认命地耸耸肩,把问题本翻到了第二页。

 

然后他注意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

 

“作为常驻模特及品牌代言人,您对白胡子先生去世后、他的公子威布尔先生接手的BB是怎么看的?” 

这问题有点辛辣,乌索普甚至觉得它不应该出现在这场采访里。

 

现在的Barba Bianca需要一些公关手段来挽救自己几经跌入谷底的风评。既然如此那就应该彻底避开提及爱德华·威布尔,这位一手把他父亲好不容易艰难挽救回来的品牌再次带进地狱的男人。

“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在两年前因病去世,他唯一的儿子爱德华·威布尔在此之后接手品牌。和他父亲不同,威布尔是个纯粹的商人,对时尚可谓一窍不通。两年四季里他一口气更换了十几位设计师,但无论是主线还是副线的销量都不可避免地一落千丈。

 

威布尔起初并不在乎,毕竟比起做好一个品牌通过金融操作来讨取股东欢心要容易得多。他坚信疯狂的并购重组与股权置换能让BarbaBianca辉煌永驻——但罗马的评论家们不会因此就放过他,从某个时间点起,时尚界与金融界的巨鳄达成了默契,联手对威布尔口诛笔伐。风评就代表着一切——身处旧世界的罗马仍然遵循着老派的法则。恰逢全国经济陷入周期性低迷,BarbaBianca的融资链立刻迎来雪崩,漫天的赤字终于让威布尔坐不住,开始痛定思痛从根源解决问题,于是他在不久前召开了发布会,宣布下一场时装周会让Barba Bianca重回巅峰。

 

米兰时装周下周就开幕,包括乌索普在内的全国人民都在好奇威布尔究竟能否说到做到。

 

绿发男人皱起眉,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正指挥着工作人员清场的络腮胡男人,“我猜这问题已经有答案了吧。”

 

乌索普闻言往后翻了一页,果不其然就看到注释在那一页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只看了一句他就差点笑出声来,“用艺术与梦的温床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光是想想用索隆的口吻说出这句话都有点毛骨悚然。

 

这已经是最后一个问题,这场采访就这样在有几分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乌索普本想说点什么作为访谈的结语,但索隆几乎在录音笔关闭的瞬间就站起来走进了化妆间,几分钟后绿发男人换好了便装,也没和包括络腮胡男人在内的任何工作人员打招呼,就匆匆离开了Frammento。

 

 

这篇通稿在两天后登上了RomaStyle网站头条,正如乌索普的预料,这篇只能称为平庸的采访稿成功刷新了网站全年文章的点击量。虽说他知道这件事里自己的功劳微乎其微,但还是不遗余力在主编面前吹嘘了一番,说他和索隆如何相见恨晚一见如故,主编像是懒得推敲他话中的真真假假,索性指派他周六去米兰探班BarbaBianca大秀预演,继续做先行报道。

 

 

不得不承认威布尔这次下了血本,乌索普在媒体内部传阅的模特名单上看到了尤斯塔斯·基德、特拉法尔加·罗、巴兹尔·霍金斯这些名字——前面两个代表着伦敦时尚圈的风向标,后面那人则在巴塞罗那以一己之力带动了霍金斯风潮,他们再加上罗罗诺亚·索隆,这一季的BarbaBianca至少在阵容上已经达到了所谓的“巅峰”。

 

 

 

米兰和终日晴空万里的罗马不一样,乌索普到抵达皇宫的时候天色正巧转阴,几滴小雨落下来把这座白色城市装点得一派忧郁。不得不说,即使BarbaBianca早已今非昔比,还是拥有着能整天包下米兰皇宫预言的排场。

当乌索普走进Cariatidi Room看到品牌总监马尔科的瞬间,终于意识到整件事情里有一处不大对劲——模特的名单上并没有波特卡斯·艾斯的名字。

 

“RomaStyle的乌索普是吧,初次见面。”马尔科客气地和乌索普握了握手,“我现在可能顾不上你,先随便逛逛,我们晚点再聊。”

“没关系没关系,我只是有点好奇,怎么没在名单上看到艾斯?”

“艾斯啊……”马尔科的表情瞬间变成一种不太自然的无奈,“他在纽约有别的工作,这次只能缺席了。”

 

这话放在别人身上并无不妥,换成艾斯就难免牵强。作为Barba Bianca集团所属经纪公司的签约模特,艾斯从十七岁就开始为BarbaBianca走穴,多年以来从没有缺席过任何一季大秀,可谓是Barba Bianca名副其实的“亲儿子”。

 

艾斯本人也不止一次在公开场表达过他对已故的爱德华·纽盖特的敬意,语气之恳切让人觉得只要宇宙不毁灭他就决不缺席BB的秀——宇宙此刻显然还没有毁灭,艾斯却真的缺席了,但乌索普觉得即使这里面真有隐情,自己大概也问不出什么。

 

他四下寻找起基德和罗的身影来,来RomaStyle不过短短一个月,他居然就已经有机会亲眼见到这么多过去只能隔着屏幕仰望的面孔,生活可真是如梦似幻。

 

然后他在一排排令人眼花缭乱的衣架中看到了索隆,那头绿发实在太过惹眼。索隆正坐在化妆台边的椅子上翻阅着一本书。

索隆手里的书是Barba Bianca的Lookbook,应该就是马上要问世的这一套,索隆看得很认真,连乌索普靠近都没察觉到,直到长鼻子记者故弄玄虚地清了清嗓子,绿发男人才把目光从书册上移开。

 

索隆像是狐疑了几秒对方是谁,在目光定格在乌索普那标志性的长鼻子上的时候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时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快步走过来抓住索隆的上衣拽了拽,露出肉眼可见的骄傲神色,“很合身嘛,这次萨奇做得太棒了是不是?”

 

乌索普这才意识到索隆身上穿的是秀服——他只看了那件衣服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眼睛,那件上衣的设计非常惊艳,深灰色的绸缎剪裁出鸟类羽毛的层次,褶皱中点缀着东方风格的水墨,这种罕见的搭配为衣服制造出深邃缥缈的故事感,乌索普顿时对索隆手里的Lookbook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设计师是萨奇?整个主题都是他定的吗?”索隆问,把手中的图册放到了一边化妆台上,立刻被乌索普悄悄拿起来。

“是啊,没想到那家伙这么才华横溢吧。”小个子男人回道。

 

乌索普把手中的图册从头翻到了尾,又忍不住退回去把其中的几页仔细看了看——不得不说这一期collection的质量很高,从版型到用色都带着一种飘逸的梦幻感,但又不至于脱离大众审美太远。

那个叫萨奇的设计师选中的这些颜色在保留Barba Bianca优雅的同时带着一种神秘的仪式感,乌索普看向索隆的上衣——甚至连布料的选择都恰如其分地彰显着罗马老牌名门的气场

 

“这次的主题是「Aria」[1],是把空气中所有的成分提取出来创作,比重占得越大相关主题的秀服就越多,比如代表「氮气」的秀服有18套,「氧气」7套,还有几套代表有毒气体暗示空气污染的秀服……我的确没想到萨奇那家伙能有这么高的境界,已经超越了时尚本身上升到人文关怀的高度了吧?”小个子男人不遗余力地表达着对设计师的叹服,乌索普赞同他说的每一个字,甚至觉得BarbaBianca这次大概是真的可以翻盘了。

 

化妆台的另一侧突然变得嘈杂起来,然后乌索普就看到马尔科带着一个人走到他们身边。那个男人戴着一顶黑白斑点帽子,眼睛下面挂着即使在硬照上都不会隐去的黑眼圈。虽然已经见过这张面孔无数次,乌索普还是不由屏住了呼吸。

 

“索隆,罗说想来和你打个招呼,他们是第一次走Barba Bianca的秀……索隆?”马尔科的话以问句结尾,乌索普也看到绿发男人在看到特拉法尔加·罗的脸后露出了对索隆而言幅度有些夸张的诧异表情,他有些纳闷地把目光移到罗脸上。

比起索隆,黑发男人此刻则显得淡定多了,他大方地对着索隆伸出刺满了tatto的手,摆出一副要做自我介绍的架势,却露出一个并不算那么友善的微笑。

 

“真是久违了,索隆当家。”

 

久违了?这是什么情况?乌索普不明就里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索隆并没有去握罗的手,来完成这个非常英国的问候动作。于是罗放下手,径自坐到了索隆对面那张椅子上,脸上意味深长的笑意愈发浓重,“那之后过了有五年了吧?”

“原来你们认识啊。”马尔科说,看样子却并不像是打算加入这场对话,怪异发型的男人转向一旁的小个子同事,告知他基德的秀服外襟编织好像出了一点问题,然后两个人就一起离开了。

 

“是的,整整五年。”过了很久很久,索隆终于开口了,这像是一场即将发生的冗长对话的前奏,乌索普觉得自己再夹在两个人之间势必会尴尬,可身为记者的嗅觉又让他不忍错过这场对话。

 

“你可真是功成名就了,索隆当家。”

“彼此彼此。”

 

两人停顿了片刻,索隆再次开口,“后来我去多弗朗明哥的餐厅找过你,想让你再带我去一次他家,但你已经不在那里工作了。”

“你找到我也没用。他带你去餐厅的那次,也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绿发男人眼中的诧异更明显了,他死死盯着黑发男人的脸似乎是想求证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两个人完全无视了乌索普,但长鼻子记者也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他房东说他已经退房了。我甚至找去他父亲开的餐厅,但那里的主人也换人了——总之他就这么人间蒸发了。”然后黑发男人叹了口气,“我来之前本来还在想也许你会知道点什么……但想想都知道那不可能,他太神秘了,我认识他那么多年都觉得从来没了解过他,何况你们当年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吧。”

 

“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那时候他为什么那么做。仔细算起来今天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拜他所赐。”

 

“他也算圈内人,想知道白胡子会去那个地方并不难,白胡子再不待见多弗朗明哥,当年俩人也是合作伙伴关系。原本白胡子是计划在那天晚上去Waterloo的,后来据说是身体不适才改计划隔天去Kensington。他那时候跟我说你身上有当年的BB最亟需的某种特质……他能做出来这种事我一点都不意外,他是个真正的艺术家,虽说是让人完全摸不透的那种。”

 

索隆一直沉默不语地听着罗讲话,乌索普则绞尽脑汁猜测他们俩到底在聊谁,有什么人能成为两个五年没见的家伙一见面就迫不及待谈起的话题中心?

 

这时Barba Bianca的场务走过来通知他们全员已经准备就绪,预演马上就要开始。罗和索隆停止闲聊,跟着场务离开了化妆间。

 

乌索普的窃听也只好到此为止。他离开皇宫后特地去米兰大教堂给女朋友拍了张照,可雅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一直想来米兰大教堂看看却苦于没有时间。可雅很快回来电话,语气里满是溢于言表的羡慕,她明明是南部土生土长的姑娘,身上却满是北部女孩的精致优雅。

 

“我觉得Barba Bianca说不定这次真的要翻盘了哦。”可雅不太追求奢侈品,但Barba Bianca毕竟是国民品牌,乌索普认为女朋友应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轻笑,可雅问他到底是希不希望这件事发生,乌索普说他原本对威布尔毫无好感,但这次的新设计的确让他从感情上倾向BB了。严格来说他是被那位设计师所征服,打从心底希望这套作品能收获应有的赞美。

 

 

乌索普的希望一点都没有错。当索隆穿着那套代表“水蒸气”的秀服,最后一个登上T台为这场注定会载入BB乃至整个意大利时尚史册的大秀闭幕的时候,会场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所有观众不约而同地起身致意,乌索普是其中最激动的那个——在久久不绝于耳的掌声与欢呼声中,设计师萨奇终于登场。

 

乌索普在看到萨奇的那一瞬间有点失望,这个豆芽身材的男人梳着怪异程度不亚于马尔科的加长版背头,在镁光灯和鼓风机的夹攻下略带腼腆地走上T台向观众致谢。

但全场的观众仍然带着一种迷幻的狂热不遗余力地疯狂鼓掌,甚至原本站在舞台二层摆pose的模特们都纷纷放弃自己的职责为设计师鼓起了掌。乌索普猜测此刻的米兰皇宫只会是意大利时尚圈的一个缩影,用不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一夜,萨奇,这套名为「Aria」的大秀,还有BarbaBianca这个名字,就会占据意大利几乎所有主流媒体的头条。

 

 

当晚威布尔临时决定举办庆功会,乌索普居然也在邀请之列。地点选在一家叫Gattopardo的著名夜店,那地方是老教堂改造的,肃穆的白色砖石被海蓝色的聚光灯打上陆离光圈,舞者在贯穿两层楼的巨大吊灯上旋转,他们的影子折射在那些光圈中犹如鬼魅,导致在舞池里才刚刚跳了一会的乌索普头晕脑胀。

 

他找到会场的后门,爬楼梯上了教堂钟楼打算吹吹风,不得不说,米兰的夜风可比罗马清爽多了。但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唯一跑到这里的人,已经有人占据了教堂塔楼鸟瞰米兰的最佳地点,是那个称得上宴会主角的设计师萨奇以及——索隆。

 

乌索普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再往前走几步他就不得不暴露在两人的视线中,但如果后退回去刚才那上百节楼梯就白爬了……

 

“你说设计师不是你是什么意思?”

 

乌索普刚突然听到索隆这样问,记者的敏锐雷达顿时促使他立即屏住呼吸仔细窃听起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向两个人所在的方向看过去,稀碎的月光透过钟楼立柱填充起石砖上年久的十字花纹,还有一部分则洒在绿发男人脸上把他原本就棱角分明的五官映衬得更为深邃精致,而萨奇靠在墙角满脸虚无,明显摄入酒精过多。

 

“这件事说来是真的怪不好意思的……但威布尔先生说他实在没有办法了,你能想象那么一个高傲的人低声下气在办公室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求我们,我也只好同意了,”背头男人半醉半醒地挠挠头,“反正也是同集团旗下的品牌……未来要是能见到那个人,我会和他说声抱歉的……”

“所以那到底是谁?”

 

乌索普能听出索隆已经是在极力克制着言辞中的愤怒。

 

“我不认识那个人啊,毕竟Orbit是今年三月才收购进来的新牌子……都没和那边打过什么交道……”

 

乌索普看到绿发男人转身就向楼梯间走去,直接忽略了像一尊雕像一样杵在楼梯口的自己。

 

这虽然省去了被质问窃听原因的尴尬,但乌索普不禁在内心狠狠吐槽索隆这人也真有够高傲的——正这么想着,他看见绿发男人又倒回楼上,像是才看见他一样发问,“你是开车来的吗?”

 

“诶?”乌索普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啊对,我开车来的。”

他之前还在怀疑自己花了七个多小时从罗马开来米兰是不是疯了。

 

“能不能拜托你载我一程?我要去Orbit的工作室,你知道在哪里吗?”

 

乌索普被索隆两个不间断的连问搞得发懵,但主要还是后面的那个,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谁上来就会对他说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地点,然后拜托他载他一程。换做别人他一定会发飙的。

——但乌索普承认当那个发问对象变成索隆之后,一切就稍微有点不同了。

 

“呃……Orbit,”他翻出手机地图,“今年早些时候被Barba Bianca收购的那个男装吗?”

“是的。”

 

乌索普祈祷万能的手机地图能够给他一个相对靠谱的结果,也祈祷那个结果不要远在千里之外比如萨勒诺之类的地方——那索隆如果真的要去,自己就只能送他去机场了。

 

结果上帝可能念在他几天前才刚去了米兰大教堂的份上满足了他这两个愿望,地图上显示Orbit的工作室位于米兰近郊,但此时已经过了午夜,乌索普觉得那家工作室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人去楼空。

 

但他还是载着索隆上路了,理由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那个提出请求的人是索隆。

 

路上乌索普一直在心中悄悄衡量着“自己载索隆去Orbit的工作室”这件事够不够分量让索隆与他分享点内幕。但索隆一直半闭着眼睛靠在副驾上,完全没有和乌索普聊天的意思。

 

“所以说……我刚稍微听到了几句你和萨奇先生的对话。”乌索普试探性地说。

索隆没有睁眼,像是直接无视了长鼻子记者的话。

正当乌索普打算放弃的时候,却突然听到索隆的声音响起,“他说「Aria」不是他设计的,他只是原封不动把威布尔拿来的Orbit的设计稿换了面料做成成衣。”

“这……”

“威布尔能没有底线和职业道德到这个地步,也难怪Barba Bianca会堕落成这个样子。”绿发男人皱起眉,起身揉了揉太阳穴,乌索普还是第一次看到索隆露出这么强烈的个人感情,“艾斯跑去美国八成也是因为这件事……那家伙早就知道了居然也不和我说一声。”

 

“……那你见了真正的设计师打算说什么呢?让他起诉吗?”乌索普觉得索隆此时如此执着这件事本身就有点诡异,时尚界对“剽窃”的定义本就微妙,何况Orbit已经被BB收购。

 

“那些事我还没想。只是「Aria」的设计让我想起一个人……”索隆把目光放向空无一人的公路,“一个很久没联系过的老朋友。”

 

然后他们就再没多谈什么,银灰色菲亚特开进了位于米兰城郊的托尔托纳艺术区。似乎有不少独立设计师选择把工作室开在这个地方,但此刻社区里所有的独栋小楼都无一例外大门紧闭,乌索普看了一眼手表,此时刚好凌晨1点。

 

Orbit的工作室在托尔托纳街29号,乌索普一边开车一边把脖子伸得老长去仔细辨认那些沉浸在夜色里变得模糊的门牌号。

29号是一栋白色的二层石砖房,写着花体“Orbit”的招牌挂在门口信箱旁,从外表看这绝不是一间能同时容纳很多缝纫机台、设计台和试衣间的工作室,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独立设计师的作坊,乌索普还在观察,绿发男人已经下车走到那楼的门口按下了门铃。

 

门铃的闷响顿时充满整条寂静的街道,乌索普甚至担心如果哪栋楼还住着居民会不会下一秒就把他俩投诉到警局去。

没人来应门,但最外面那道门似乎没有上锁,索隆径直推门走了进去。乌索普心里暗叫不好,现在事情已经上升到私闯民宅的高度了——他连忙跳下车一起进去,确保这个现在在他心里已经有点疯狂的家伙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来。

 

走进去他发现通往里间和二楼的通路都被锁着,唯一一条能走的路通向地下室,而下面隐隐有灯光,似乎真的有人还在这栋楼里。

索隆没犹豫地走下去,乌索普犹豫了一秒跟上。楼梯尽头那扇门是光源,索隆敲了敲门,没过几秒门另一侧就传来皮鞋撞击木地板的声音,有人打开了门,房间里顿时漏出金黄色的灯光,和门对面那人的发色一样——

 

“这都几点了娜美桑——”

满溢温情的语句戛然而止,乌索普看到门对面的金发男人在看到他们两个的瞬间脸上表情凝固了,那是真的毫不夸张犹如石化一般的凝固,他的手就那么举在空中,保持着方才推门的姿势,可门实际上早已滑出去老远。

 

乌索普看了一眼索隆,然后连他自己都震惊了——绿发男人此时的表情比金发男人还要夸张,一扫方才的慵懒眼睛瞪得老大,乌索普觉得就在这短短几秒里,他把索隆身为一个人类能做出的所有表情都看遍了情。这些表情最终通通殊途同归为“惊愕”,是比那天在米兰皇宫化妆间里见到罗还要夸张上十倍的惊愕。乌索普不明就里地围观两人大眼瞪小眼地一言不发互相对望。

 

然后金发男人率先收起手,却又像不知道该把手放在什么地方一样下意识蜷起手指支在腰侧,他斜倚着看向索隆,似乎铁了心不做那个先开口的人。

 

“果然是你。”耳边传来索隆闷闷的声音,乌索普看过去,绿发男人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常态,“我看到「Aria」设计图上的色块划分,就在想会不会是你了。”

 

金发男人并没有立刻开口,他从裤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也不顾还在室内,点燃了一支烟含在嘴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今天Barba Bianca的成衣秀,你看了吧。”

金发男人未置可否,但乌索普知道他绝不可能没看,毕竟连乌索普F1赛车群的群友都在分享着这场秀的录像。

 

“看到自己设计出来的东西被剽窃,然后还公然加上别人的名字在时装周上展出,你没什么话说吗?”这次索隆没去遮掩语气里的怒火。

 

金发男人吐出一条绵长的细烟,脸上表情依然是不变的云淡风轻,仿佛索隆说的事情和他并没什么关系,“被主线挪去用,我没什么好说的吧。况且威布尔能看得上我的作品,我好像还应该说一句感谢。”

 

“别开玩笑了!”索隆的语气越来越激烈,乌索普觉得他像是把压抑在冷静之中许多年的怨念一股脑都倾泻在这几句话里了,“你这几年一直都在意大利,是吗?”

 

“你问这干嘛?”

 

“……我的联系方式就写在经纪公司网站上,五年了,山治……五年你都没动过给我发一封邮件的念头?你明明就在这里,离罗马这么近,你……”此刻索隆的语气已经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

倘若放在今天之前,无论谁告诉乌索普说索隆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乌索普都会觉得那人在做白日梦,可现在即便他再不可置信,也正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那个令罗马疯狂的罗罗诺亚·索隆,正对着一个不知名的陌生人,用一种带着不可名状哀伤的语气真情实感地如此言说。

 

然后乌索普看到那个被叫做“山治”的金发男人以他人难以察觉的幅度咬紧了烟尾,他支在腰边的那只手五只原本只是微微蜷着,此时却攥紧成了拳,下一刻烧完一半的烟卷从他嘴里掉出来——不知是刻意吐掉还是真的掉了——落在木地板上,金发男人烦躁地一脚上去把火星踩灭,他抓了抓额前遮住一只眼睛的头发,露出一副淡漠却在乌索普看来很生硬的表情,“我觉得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这位绿藻先生……就算当年我们睡了,于你于我——尤其是你,顶多算是稀松平常生活里的一段插曲吧?我不觉得我们熟到我来米兰还需要和你打招呼的份上。”

 

乌索普的大脑由于这段信息量过于巨大的话直接停止了转动——他的目光在两个人脸上来回流转,最后停在索隆这边。绿发男人眼中一直挂着错愕,然后有那么一瞬间,乌索普不确定是不是他的幻觉——深红色的瞳孔闪过被刺痛的破碎感,但仅仅持续了一秒,就荡然无存。

 

绿发男人摇了摇头,伸出手掌意味不明地拍到门框上,闷响传来的时候乌索普才意识到索隆用了多大的力气——但索隆几乎是立刻收回了手,最后冷冷地看了山治一眼就转身顺着楼梯走上地面。

乌索普觉得当下什么都不说就跟上去不太合适,可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出来能和山治说什么——金发男人仍然懒洋洋地靠在门边,眼神定格在人去楼空的楼梯上。最后乌索普鬼使神差地拍了拍金发男人的肩,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然后在男人投来疑惑目光的瞬间飞快跑上了楼。

 

回城区的一路上索隆再次陷入沉默,但乌索普真的找不出任何话题来打破这份沉默了。

 

即便他对索隆过去的故事一无所知,但他想起初次见面的那场采访,这个人几乎是条件反射式地说出“山治”这个名字,他就知道对于眼前这人来说那位山治具有多重的分量。

结果……

 

菲亚特驶进锡耶纳酒店的停车场,然后乌索普意识到送人其实把车停到酒店门口更好——他再次启动引擎的时候,听到索隆的声音传来,“乌索普。”

“嗯?”

 

“我能不能再占用你一点时间?帮我写篇口述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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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意大利语“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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